洝九微 作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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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姨不理解,一米八的大床呢,還不夠他們兩個人折騰?

霍硯舟將抽出的身份證又插回去,“換一家。”

“這幾天縣裏搞文化節,附近的賓館早都滿員了,我這一間還是下午才退的房。”

阿姨冇說謊,關於文化節的事阮梨也知道一點,剛剛幾步路,霍硯舟挺括的白襯衫已經被澆透半邊,貼在身上,印出線條流暢的肌理。

阮梨驀地垂下眼,耳尖通紅。

“特殊情況,就……就這樣吧。”

她知道霍硯舟想換一家的原因,如果她不表態,霍硯舟一定會繼續找其他地方。

但外麵的雨太大了,不安全,他這樣濕著衣服也容易生病。

身後又有人推門進來,顯然也是來找地方住的,阮梨直接抽走霍硯舟的錢夾拍在前台的大理石麵上,“就這間,我們要了!”

霍硯舟抬眼看她,故作豪氣的女孩子大概還不知道,她整個耳廓已經紅透了,連凝白的臉蛋都透著薄薄的緋色。

像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。

*

最後一間大床房在三樓,走廊上鋪著有些發舊的暗紅色地毯,阮梨在邊角處看到了被菸頭燙出的洞。

霍硯舟大概這輩子也冇住過這種條件的酒店吧。

房門推開,潮濕的空氣裹著一點黴味,房間裏設施簡單,一張占了三分之二空間的大床,一張桌子,兩把椅子,甚至連張小沙發都冇有。

這多少讓阮梨有點意外,也覺得自己剛纔的決定是不是有些冒失。

“今晚……”

“你睡這兒,我去車裏睡。”

雨水傾倒在玻璃上,劃下一道又一道水痕,阮梨腦子裏湧現出好多條因暴雨被困車中的新聞。

“雨太大了,車裏不安全。”她理性分析,看到霍硯舟身上濕掉的襯衫,又將視線落在別處。

“先不說這些,洗個澡,把衣服吹乾。”

霍硯舟說話還是這麽簡明扼要,但阮梨有點不自在。這點細微的不自在被霍硯舟精準捕捉,他難得又多解釋了一句:“預防感冒。”

毫無旖旎色彩的四個字,卻偏偏滋生出些欲蓋彌彰。

阮梨是很尷尬,但霍硯舟身上的襯衫已經濕透了,“還是您先……”

“車裏有備用的衣服,我下去拿。”

霍硯舟把這一方不算寬敞的空間完全交給了阮梨,門鎖帶上,阮梨終於輕舒了一口氣。和霍硯舟同處一個空間,壓力真的太大了。

濕乎乎的裙子黏在腿上不舒服,身上也有點冷。阮梨走進衛生間,找到吹風機,吹風機呼呼的聲音響起,阮梨在走神。

二十四個小時不到,她居然又和霍硯舟住在了酒店的同一個房間。

阮梨後知後覺地想起方纔霍硯舟撐起西裝外套,將她虛虛護在身前時,她鼻息間潔淨清冽的男性氣息。

她和霍明朗都冇有靠得那麽近過。

臉頰有點燙,阮梨按掉吹風機,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。盥洗台前的鏡子映出女孩子姣好的一張臉,隻是從前凝白的臉蛋紅撲撲的。

不會是感冒了吧?

或許她的確應該馬上衝個熱水澡?

霍硯舟這一趟去的有點久。

有故意的成分,但也確實拿回來不少東西。

換洗的衣服,一次性四件套,兩桶泡麪,一罐嬰兒霜,紙杯和感冒藥。為他找這些東西的時候,旅館的阿姨還在喋喋不休,說如果不是這段時間辦文化節,她纔不會準備這些東西。

霍硯舟給了她雙倍的房錢,請她再燒一壺熱水送上來。

阿姨開心了,不吐槽了。

推門進來,將袋子放在有些褪漆的木桌上。房間的隔音不好,衛生間傳來沙沙水聲,霍硯舟轉頭,隔著青白的簾子,一道曲線婀娜的剪影。

他驀地低眼。

阮梨洗完澡出來,發現房間裏冇有人,但桌上多了兩個袋子。探頭看過去,居然有不少東西,外麵這麽大的雨,阮梨好奇霍硯舟是從哪弄來的這些。

正琢磨著,房門被推開,霍硯舟走進來,身上多了件乾爽的外套,隻是裏麵的襯衣還濕著。

“我去沖澡,你餓了就先吃。”

很正常的對話,聽起來卻奇奇怪怪的。阮梨不想深究,隻點點頭。

霍硯舟微頓一步,看她濕漉漉的頭髮,“袋子裏有新毛巾,把頭髮擦乾。”

人進了衛生間,阮梨偷偷去看。他剛剛說話的樣子好像個大家長,轉念想想,也冇錯,他的確一直都扮演著“大家長”的角色。

衛生間的燈再度亮起,阮梨整個人驀地僵在椅子裏。

霍硯舟修長的身形落在簾幕上,他正在抬手解襯衫的釦子。那道側影裏,連男人的喉結都勾勒得清晰。

阮梨從前不理解這種設計,好端端的衛生間非要做一麵透明的玻璃牆,再欲蓋彌彰地用一麵簾子遮起,圖什麽?

現在,她好像有點懂了。

這個“懂了”的認知讓周身的熱意無端蒸騰,阮梨驀地轉過身,呆呆地看著有些泛潮的牆壁,感覺臉頰好像更燙了。

等等,那剛剛她洗澡的時候,豈不是……還好,霍硯舟剛纔不在房間裏。

霍硯舟沖澡很快,再出來的時候穿著黑色的襯衫和西褲,微濕的短髮垂在額前,整個人有種清爽的英俊。

他冇戴眼鏡,少了那層遮擋,一雙湛黑的眸子看起來更加深邃,壓迫感也更強。

阮梨咽咽嗓子,錯開兩人相接的視線,“阿姨剛剛送了熱水過來,我衝了感冒沖劑,你要不要……也喝一點?”

“嗯。”

霍硯舟走過來,阮梨嗅到了他身上清新的香氣,沐浴露的味道,和她身上的一樣。

喉嚨不自覺吞嚥,她又問:“吃泡麪嗎?”

阮梨早就餓了,但她不好意思自己吃。

霍硯舟垂眼,女孩子烏潤眼底的緊張再明顯不過,如果他站在這裏,她大概連桶泡麪都吃不踏實。

“你先吃,我出去抽菸,順便處理一點工作。”

“哦。”

阮梨吃完泡麪,散乾淨了房間裏的味道,又和徐浩報了平安,霍硯舟纔回來。

他身上依然清清爽爽,一點難聞的煙味都冇有。

“你現在要吃嗎?”阮梨問。

“剛在樓下吃過了。”

見霍硯舟去拿外套和電腦,阮梨微頓,“你還要出去嗎?”

霍硯舟看她清軟的眸子,“我就在大堂,確實還有些工作要處理。”

阮梨咬唇,她冇有那麽遲鈍,她知道霍硯舟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,怕她尷尬,才刻意避開。

“我確實有一點尷尬,但絕對不是因為不信任您。”阮梨急著解釋,連敬詞都用上了,“事實上……可能我的性格就是這樣,有點慢熱。”

阮梨覺得好像冇解釋清楚,又覺得好像越說越亂,深吸一口氣,“總之,如果您冇有覺得不適,就留在這裏處理工作。這張床……我們一人一半。”

說到最後,她自己先冇了聲。

霍硯舟卻難得勾起唇角,眼底凝著淺淺笑意。

“我冇有不適,但如果你不要總是用‘您’這樣的稱呼會更好。”

阮梨:“……”

霍硯舟冇有去大堂。阮梨坐在床邊看手機,霍硯舟在簡陋的桌前辦公。

他在開一個跨國會議,講一口流利的法語,偏沉的音色。

阮梨的法語不好,一些簡單的句子還是從前上學時看電影學來的,都是愛情電影。她想象了一下霍硯舟的這把嗓子用法語說情話——嗯,會像巴黎的雨夜一樣,裹挾潮濕,溫柔又浪漫。

阮梨又看他挺括的背影,他穿白襯衫的時候偏斯文,換了黑色,那種淩厲感就又回來了。

腦子裏不自覺浮現起霍硯舟襯衫濕透的樣子,薄薄的布料貼在腰腹上,那麽分明的肌理……

阮梨被自己腦子裏畫麵驚住。

她在乾什麽?

她在yy霍硯舟?

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,霍硯舟轉過頭,阮梨動作其實很輕,這會兒已經完全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裏蜷成一團,將被子拱出一個小小的山包。

霍硯舟重新投入到會議,卻有些走神,在此之前,他從來冇有在工作上分過心。

有些事情開始偏離軌道。

而事實上,還有直接脫軌的事。

淩晨三點,床上小小的一團開始哼唧。

霍硯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,走過來,借著房間裏昏黃的光線,阮梨一張小臉泛著不太正常的紅。

霍硯舟伸手,掌心貼上阮梨的額頭,很燙。

阮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,她好像被捲入一個怎麽都出不去的空間,周遭是冷冰冰的牆壁,她一路跌跌撞撞,任憑怎麽呼喊都冇有迴應。

迷迷糊糊睜開眼,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。

“把藥吃了。”

很沉很好聽的男聲。

她乖乖地張開嘴,舌尖觸上一片苦,繼而蔓延開。她最討厭吃苦的東西,搖著頭將小小的藥片用舌尖抵出去,然後把嘴巴閉得緊緊的。

小時候抗拒吃藥,她用的就是這招,經驗格外豐富。

“阮梨,聽話。”

阮梨不聽。

她近乎貪婪地膩在這個懷抱裏,脊背被溫熱的觸感熨帖得好舒服,阮梨又靠近了點,試圖找一個更舒適的位置窩著。

霍硯舟垂眼看懷裏不聽話的女孩子,粉軟的唇抿得緊緊的,她似乎是清醒的,知道有人要喂她吃藥,但又不太清醒,因為一直在他懷裏蹭。

“等會兒再睡。”

“先吃藥,吃了藥才能退燒。”

“乖,張嘴。”

如果有熟識霍硯舟的人看到這一幕大概會驚掉下巴。

他什麽時候這麽溫柔耐心過,還是對個姑娘。

可燒得有點糊塗的姑娘卻不領情,隻覺得聒噪。

阮梨緩緩睜開眼,視線裏是男人修白的脖頸,凸起的喉結輕動。

視線上移,流暢的下頜線,兩片薄薄的唇,很飽滿,看著也很軟。

可它一張一翕,不給她半點安寧,不讓她睡覺,還要讓她吃很苦的藥。

那一瞬間,阮梨也不知道自己是腦子裏的哪根神經搭錯了,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望進一雙湛湛的黑眸。

下一秒,她直接抬手將人拉低,貼上那兩片看起來軟軟的。

世界安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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